康巴什，位于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是一座荒原上崛起的新城。為了緩解“小城鎮，大工業”和“城鄉發展一強一弱”的結構性矛盾，鄂爾多斯市于2004年5月拉開了康巴什城市建設的帷幕并于2006年將市政府駐地由東勝區遷址康巴什新區。起初這里曾因房產大量閑置、街道空無一人，被國外媒體稱為“鬼城”。然而經過近20年的建設，康巴什已經成為一座現代化新城，堪稱國內城市新區經營的典范。
尤其是，近兩年以來，一位年輕書記的主政新思維，為康巴什區持續扭轉“鬼城”印象，撕掉“鬼城”標簽所做的諸多新鮮嘗試，頗為成功，極具啟發性、借鑒性。
從鬼城到瑰麗之城，一個網紅書記對康巴什做了哪些“嘗試”？南方周末、澎湃新聞等媒體對邢征書記的采訪報道，敕勒川知事對康巴什的發展長期觀察，透露出諸多邢征書記主政康巴什的“巧心思”和“大智慧”，可謂給各地政府創新推動地方發展打了一個樣兒。本文通過對這些內容的研讀，從城市品牌打造、城市治理微創新、產業升級等角度梳理相關創新嘗試，希望大家能從這座卓越之城的發展經驗中找到契合自身發展的靈感與思路。
關于城市品牌打造
嘗試一：找一個諧音字替代“鬼城”的“鬼”，從鬼城到瑰麗之城
在邢征看來，年輕的城市有年輕城市的好處，“歷史的包袱不重”。而對康巴什而言，“唯一的歷史包袱就是‘鬼城’”。
邢征查了字典，發現帶“鬼”字旁的字大概有四十多個，如魑魅魍魎、魂魄。邢征發現，玫瑰的瑰是唯一一個好字——形容人長得魁梧叫瑰瑋，形容漂亮叫瑰麗。“而且鬼王鬼王，干脆當鬼也要當個王，所以我們后來叫康巴什瑰城，瑰麗之城。”
邢征當時還在做另一件事：治理沙蒿。康巴什是建在沙漠上的城市，沙蒿耐旱，種植成本低，是西北地區的防沙主力。但由蒿類花粉導致的過敏性鼻炎，也成為了內蒙古西部地區的“地方病”。
內蒙古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耳鼻喉科主任醫師李玲香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近年來，蒿類植物引發過敏性鼻炎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到現在也沒有確實有效的治療辦法。用長效激素效果比較好，但人們對激素普遍有抗拒心理，最好的辦法是遠離過敏源。”
邢征找到云南大學一名研究植物的教授，希望他能找出可以替種沙蒿的植物，既能固沙，也不會引起過敏。邢征記得，這名教授研究發現，玫瑰是最適合當地氣候和土壤的植物。
根系能達數米的玫瑰也能固沙，北方不少地區都選擇這種植物治沙。于是，康巴什開始引進玫瑰。康巴什園林事業中心提供的數據顯示，如今，康巴什栽種了約11.85萬株的蒙元玫瑰，種植面積約237畝。此外，在城市綠化帶中，也用玫瑰、丁香、側柏等植物，替代了沙地柏。
“這就是‘人努力，天幫忙’。”邢征說，如此一來，瑰麗之城也可以理解為種滿玫瑰的城市。
如今，“瑰麗之城”的表述也不斷出現在官方宣傳推廣中：2021年8月，康巴什舉辦了“瑰麗之城”康巴什網紅創作者大會；2022年7月，康巴什還舉辦了首屆“瑰麗之城”攝影大賽。
嘗試二：在“鬼城”之外，給康巴什貼上“網紅城市”新標簽
2021年6月出任康巴什區委書記后，邢征曾多次調研康巴什區文化旅游工作，提出要以新文旅推廣新形象、以新文化塑造新IP、以新媒體傳播好聲音，全方位打造“網紅康巴什”。
新華社中國經濟信息社與鄂爾多斯市康巴什區政府共同建立康巴什·中國網紅城市指數發布中心。該中心通過凝聚國家高端智庫與康巴什區人民政府的雙重合力及社會各界資源，引領網紅城市規范化建設，為推動縣域城市構筑品牌影響力提供數字抓手。
2022年7月5日，在康巴什·中國網紅城市指數發布中心掛牌儀式上，邢征曾表示，期待“康巴什·中國網紅城市指數發布中心”在為康巴什的高質量發展積蓄能量同時，也能為全國各地打造“網紅城市”、建設城市品牌、探索“長紅效應”、實現網絡流量變現提供有益參考和價值借鑒。
康巴什的網紅城市之路，沒有西安、長沙、重慶等傳統網紅城市的先天優勢，更看重后天的努力。打造人造旅游景點、研發緊跟熱點的文創產品、積極和各類名人互動，都成了康巴什尋求走紅的道路。
2021年8月7日，田徑運動員蘇炳添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想去內蒙古“好好休息一下，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空氣，還有當地的一些旅游文化”。隨后，包括康巴什在內的內蒙古各盟市紛紛向蘇炳添發出邀請。2021年8月13日晚，蘇炳添錄制視頻回應：“康巴什，我會來內蒙古的。”
第二天，邢征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積極與蘇炳添隔空互動。“在您來之前呢，麻煩您給我一個地址，我給您寄過去本地特產‘網紅’雪糕兩支。”邢征幽默地表示：“先吃一口‘鄂爾多斯’，所有煩惱都消失；再來一個‘康巴什’，蘇副教授要升職。”
邢征所說的網紅雪糕，是印著蒙文、中文“鄂爾多斯”和英文、中文“康巴什”字樣的雪糕，“康巴什”雪糕上還印著兩匹小馬。到了2022年，康巴什的網紅雪糕又新增了一款“茶綠馬”。7月5日，在中國網紅城市指數發布中心掛牌儀式的致辭視頻中，再次出現了“茶綠馬”雪糕。
而中國網紅城市指數發布中心，也屬于康巴什建設網紅城市中非常重要的一環。“我們不能一直蹭別人的流量，所以我們就想自己制定規則。”
在發布儀式上的一段說唱，讓邢征徹底“出圈”了，媒體采訪和活動邀約紛至沓來。也有不少城市聯系康巴什，希望了解更多與網紅城市指數相關的細則。
關于城市治理微創新
嘗試一：為了整治車輛亂停亂放，康巴什交警出臺了“花輪行動”
為了整治車輛亂停亂放，康巴什交警出臺了“花輪行動”，而這個行動的構思，最早來自邢征在北京工作時的經歷。
“很多車亂停亂放，老人和小孩都很危險，罰款也不管用。”邢征說，有一天早晨，他上班看到工人在地上噴“禁停”的標志時忽然想到：“如果這個噴漆噴到輪胎上，這不就丟臉了嗎？讓人看看到底是誰不守公德。”
如今，在康巴什，交管大隊創造了一個警用設備，將噴漆裝進套管里。倘若發現車輛違停，第一次會在車輛左前輪上噴一個花紋，也不罰款。“這個不影響安全，而且你上車一眼就能看到，去除也很簡單，花點錢去洗就行了，就是麻煩。”邢征說，等到第二次、第三次再發現違停，這時候就會罰款了。
2021年7月，康巴什還在本地媒體上集中“曝光”了5輛被標記超過三次的車輛。
嘗試二：注重營商環境，開設政企早餐會
邢征到任后，康巴什成了內蒙古首個開設政企早餐會的地區。
據《鄂爾多斯日報》報道，2022年2月15日，鄂爾多斯優化營商環境大會召開，并提出力爭用兩年時間，建成全國營商環境優秀城市。
兩個月后，2022年4月8日，邢征就召開了康巴什首次政企早餐會，和十多位深耕汽車銷售等領域的企業家共同交流。類似的早餐會迄今已經開展近10次，內容涉及建設女性友好城市、優化營商環境等多個方面。
嘗試三：改變干部隊伍面貌，提高行政效能
為倒逼干部作風轉變，將優化營商環境措施落實到位，康巴什區將研究優化營商環境列為區委常委會會議固定議題，設“站著說話不腰疼”檢討席，就上一次常委會中優化營商環境通報問題，開展點名批評檢討。
7月13日，在康巴什區委二屆41次常委會會議上，聽取了區文旅局和住建局負責同志的整改表態發言。
7月28日，康巴什區委二屆43次常委會會議召開，通報了近期康巴什區優化營商環境工作情況，哈巴格希街道、康新街道的兩名負責人在“站著說話不腰疼”檢討席發言。
鄂爾多斯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康巴什區委書記邢征說，設“站著說話不腰疼”檢討席，作檢討發言，目的不是為了讓同志們難堪，而是要讓大家進一步轉變思想作風，凡事要以公為先、以民為要，以居民群眾同意不同意、滿意不滿意，來衡量工作的得失，全力以赴打造最優營商環境，全方位把康巴什區“營商”“營生”形象樹立起來。把康巴什打造成為鄂爾多斯市乃至全自治區“營商”“營生”“福祉”環境的標桿。
康巴什發布的報道說，發言者均站立發言，直面營商環境工作中不足，深刻剖析原因，談改進舉措，少了“好人主義”“一團和氣”，多了問題導向、自我批評，“辣味”十足。
關于城市產業發展
據康巴什區政府官網介紹，初步核算，2021年地區生產總值(GDP)完成120.56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同比增長13.9%。第一產業增加值同比增長0.3%；第二產業增加值完成29.98億元，同比增長14.4%；第三產業增加值完成90.58億元，同比增長13.8%，三次產業結構比為0:24:76。公共財政一般預算收入達到9.5億元，全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8.7%，城鎮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達到52723元。
從康巴什區的經濟結構就可以看出，以各類服務業為主的第三產業是該區的支柱產業。
嘗試一：刻意不賣地
鄂爾多斯作為傳統的資源型城市，具備豐富的礦產資源，但康巴什是鄂爾多斯唯一一座沒有礦的縣級行政區。提起康巴什的產業，邢征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一產沒地沒羊，二產靠建房，三產是大而不強。”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與國內大部分城市一樣，康巴什的財政收入主要依靠賣土地。但2022年以來，康巴什一塊地也沒有賣，這是政府刻意為之的結果。邢征解釋，2021年年底，他們預判了2022年的經濟形勢，“我們當時就覺得，第一，減少財政供養人口，不必要增加的我們不增加。第二，不輕易賣地，調整經濟結構。”
嘗試二：成立政府平臺公司
主政康巴什區1年多的邢征調研后認為，“資源稟賦不足的康巴什區，最佳出路就是搞數字經濟。”而打造“網紅城市”的終極目的也是發展“網紅經濟”。
不再輕易賣地后，邢征帶著一批年輕干部開始“創業”，2021年7月成立的鄂爾多斯高質量發展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高投公司）就是其中之一。
高投公司副總經理劉子源介紹稱，高投公司的主要出資方是國資委。目前已經實現盈利的“多多評·碼上生活”智能便民服務平臺，是高投公司投資的若干項目之一。
“多多評”是一個本地生活平臺，用戶可以在上面點外賣、寄快遞、買東西，也可以直接線下消費購物，基本涵蓋了日常生活的所有場景。用戶使用“多多評”消費后獲得的消費積分，可以直接抵扣現金使用。目前，多多評的日活用戶約15萬。
比起消費積分，“多多評”更重要的內容是品德積分。比如，有人在路邊救人了，公司就會找到這個人，獎勵他品德積分。
與物質積分可以抵扣現金不同，通過品德積分可以獲得更多稀缺資源，比如學位。2022年，康巴什拿出了2%最優質的學位，提供給品德積分高的人。“如果你有需求，但是你可能又沒有好學校的學區房，你可以根據品德積分，讓孩子去好學校里面讀書。”
品德積分的基礎分是100分，品德積分在125分以上的人，還可以在就醫時享受綠色通道。在邢征看來，在公共產品供需基本對等的情況下，調整使用產品的先后順序，是資源第三次分配的一種手段。
在康巴什，除了“多多評”，還有“多多攤”“多多品”“多多創”等，這是康巴什打造的“多多家族”，分別涉及小攤販管理、電商帶貨、創業等多個領域。
目前，已有多個國內城市都看上了“多多評”的運行系統，希望購買，這套系統在青島已經“掙了一千萬”。
邢征表示，以“多多評”為主的數字平臺，將是未來康巴什的主力產業。
“多多評·碼上生活”智能便民服務平臺自正式運行以來，便受到內蒙古自治區內外領導的廣泛關注和認可，接受中央文明辦、央視媒體考察團等各類調研考察30余次。
官方最新數據顯示，目前該平臺已與青島萊西市、鄂爾多斯市東勝區、準格爾旗、鄂托克旗、杭錦旗等9個行政區域簽訂合作共建協議，初步實現了該技術走出內蒙古，走向沿海發達區域。
截至目前，該平臺已實現收入6300萬元，預計本年度可實現累計收入1億元。
嘗試三：以營生環境提升城市煙火氣
康巴什提出了一個新詞：營生環境。“營生”的背后是成千上萬的“草根”。從康巴什的現實區情來看，就能明白“網紅之城”一個個細節之下的民生邏輯。而這個基本邏輯所要構筑和營造的，正是那個新詞“營生環境”。
康巴什，沒有農業，沒有工業，支撐她發展的，唯有第三產業，也就是服務業。
這也就不難理解，康巴什為何會成為“網紅”。流量越大，這座城市的游客才可能越多，三產受益才會更大，這座城市的稅收和財政收入才會更多。
但疫情常態化之下，沒有哪一個城市的經濟發展不受影響。而三產服務業，受波及又是最大。
小飯店、小便利店、小超市、小賣部、小地攤、外賣配送，一個個小生意的背后，都是一大家子的生計。如果解決不好家庭為單位的生活和收入問題，慢慢會產生一連串的鏈條式反應，最終從家庭的末端傳導到市場和社會活動的枝枝蔓蔓上。
站在這一層面再去看康巴什，就不難理解康巴什營造和優化“營生環境”的妙手了：
核酸便民：便民核酸采樣點，除了在一些大的小區設點，還在烏蘭木倫湖、美食廣場、婚慶公園等地設置采樣點，方便市民玩著、吃著捎帶做個核酸。康巴什針對老年人、小孩使用智能手機不便的情況，推出可以佩戴的“反掃碼”，將健康碼、行程碼、核酸檢測結果等信息全部集合。佩戴反掃碼進出公共場合時抬手亮碼即可，由工作人員完成掃碼。
地攤管理：2022年年初開始，康巴什區在原有的三個早夜市基礎上，又在居民生活區新增了10處免費的便民疏導點，共計150個攤位。擺地攤的商戶，用手機掃一下“攤位管理碼”登記信息向城管備案后，就可以每日在規定時間、規定地點內擺攤賣貨。
煙花燃放：越來越多的城市，為了空氣質量，禁止在市區燃放煙花爆竹。在康巴什，能燃能放。春節的時候，除夕和正月初一不限時，初二至初七和元宵節，每天在規定時間段放。正月十五，康巴什又搞了一場盛大的音樂焰火秀，讓本地人傲嬌，讓在外的本地人一解思鄉之愁。
無論是核酸便民、地攤管理、煙花燃放，還是那么多細節性的創新，其邏輯無不是政府把注意力、創造力、執行力更多的放在老百姓的營生之上，撇開官本位，通過理念和服務上的創新，通過具體措施的支撐，努力讓生活艱難的老百姓能把日子過下去，讓生活還好的老百姓把日子過得更紅火，讓公共服務和城市環境更有普惠性便民性和舒適性。
王牌閱官
邢征，1978年3月出生，英國牛津大學法學碩士、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理學碩士，1999年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2002年7月參加工作。
2002年7月至2003年8月，邢征任北京WTO中心法律部咨詢員。2003年8月至2008年11月，邢征進入北京奧組委市場開發部工作，歷任奧林匹克品牌保護與合同管理處項目主管、副處長。
2008年11月起，邢征轉入國家開發銀行工作，歷任國際金融局副處級干部，甘肅分行客戶一處副處級干部，開羅代表處籌備組成員、綜合事務部總經理，人事局人才工作處處長、機關干部處處長，人事局副局長、黨委組織部副部長。
2020年10月，邢征出任包頭市委常委、市政府黨組成員。
2021年5月，44歲的邢征調任鄂爾多斯任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一個月后兼任康巴什區委書記。
如今，他是內蒙古12個市盟中最年輕的市（盟）委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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