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晚上,中國網球公開賽男半決賽,北京的國家網球中心鉆石球場涌入過萬名觀眾。來自新疆的布云朝克特此前已創造中國男子球員在中網的最佳戰績,冀望能再創奇跡殺入決賽。
面對世界排名第一的意大利名將辛納,憑外卡出戰、世界排名第96的布云朝克特雖然0:2(3:6、6:7)失利,但仍然在世界頂級高手面前交出相持性表現。他的整個中網征程令全國網球迷大感痛快。
正值“十一”黃金周長假,中網成為網球迷最關注的假期賽事之一,而現場觀看體育賽事也成為歡度節日的熱門活動。
長假期間,除了中網外,國內舉行的其他國際性頂級體育盛事,還有北京的WTT中國大滿貫(乒乓球),上海的上海網球大師賽,深圳的沙特阿美團體系列賽深圳站(高爾夫),無錫的國際籃聯三人籃球世界巡回賽無錫大師賽,南昌的世界青年羽毛球錦標賽等等。
各類地方性體育賽事活動、尤其是響應體育賽事“三進”政策(進景區、進街區、進商圈)的例子更是數不勝數。
在體育行業,將賽事經濟融入節日經濟向來備受重視。兩者相互促進、共同繁榮,體育賽事賦予節日更濃厚的歡樂氣氛,節日反過來為體育賽事創造更大的預估客流和曝光效應。在海外體育產業發達的地區,有不少“節日+賽事”形成顯著品牌效應的經典案例;國內更加有一些本身就與體育運動強烈結合的傳統節日。
隨著國內體育市場發展,當代風格的“節日+賽事”模式也日漸成熟。
一、節日儀軌
體育賽事與節日的融合,首先具有社會學意義上的根源——兩者都起源于某類儀式。
先民將日夜交替、陰晴雨雪、四時變化等一系列自然現象視為神靈的威能,遂創制各種儀式致敬神靈。當他們日益認為其生存繁衍、社會發展都依賴于向神靈提供充分的祭祀時,儀式也越來越盛大,久而久之就進入歷法表,固定在每年的某些日子進行。這些日子最終成為節日。
體育賽事則源于古代人鍛煉體魄和技能的游戲。游戲過程中產生競爭,競爭過程中又產生對競技性的追求。當這種競技追求也被先民視為向神靈表達敬意的內容之一時,競技就會附著在儀式上,形成一系列遵循嚴謹儀軌的大型活動。這就是具備高度觀賞性的大型體育賽事的雛形。
與如今體育賽事與節日之間的關系一樣,古代體育賽事可以作為節日的儀式之一,本身也可以作為一個大型節日。后者的代表有古代奧林匹克運動會。古代奧運會是希臘人致敬天神宙斯的大舞臺,其中一項宰殺百頭公牛的儀式,與運動員的角力相比同等重要甚至更加重要。
前者的代表則包括中國傳統節日端午節,賽龍舟乃慶祝節日的重頭活動。民俗學家除了認為龍舟競渡的起源可能分別是紀念屈原、伍子胥、越王勾踐或孝女曹娥之外,還認為賽龍舟起初純粹是一種“禳災”形式。其實兩類說法的沖突可以調和——龍舟本是祛除穢氣之法,而悼念屈原投江的端午節則是一個具備濃厚“水文化”特征的節日,逐漸地端午節就把作為水上活動的龍舟引入到節慶中。
上述體育賽事與節日結合的例子,時至今日仍有顯著的社會影響力。奧運會經法國人顧拜旦的再設計而“現代化”。現代奧運會四年一屆,被視為僅有兩項可以超越體育層面而達到社會盛事級別的體壇大賽之一(另一項是足球世界杯)。
端午龍舟文化在全國各地鋪開,競賽形式因地制宜、五花八門。既有大江大海上的百舸爭流式競速,也有狹窄河道上的“點對點”測速;既有以人員鼎盛見長的長龍舟,也有針對女性參賽群體設計的小巧“鳳艇”;另外還有龍舟拔河、旱地龍舟、冰上龍舟等新式玩法。
如今端午節是我國法定假期之一,群眾觀看、參與龍舟賽更加方便,龍舟作為我國傳統體育項目的精彩面貌也得以更有力地傳播。
二、深度捆綁
將賽龍舟引進端午節,是中國古代人民將體育賽事納入節日儀軌的范例?,F代體育產業中,體育賽事與節日之間的關系,也以這種呈現形式更加常見。
商業開發越發達的運動項目,越容易出現體育賽事深度捆綁節日的知名案例。例如英格蘭超級聯賽是全世界商業價值首屈一指的足球聯賽,而英超有一個區別于西甲、德甲、意甲等其他著名聯賽的獨特賽制——“圣誕新年快車”。其他聯賽在西方圣誕節到新年期間會暫停比賽,讓球員們享受迎接新年的快樂,同時也避開在寒冷冬天比賽的不便。
但英超“圣誕新年快車”反而在圣誕節到公歷元旦期間加密比賽頻次,其中在12月26日舉行的“節禮日”比賽,也不啻為英格蘭足球獻給球迷的“禮物”。
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北美體育聯賽NBA美國職業籃球聯賽,其“圣誕大戰”也令籃球迷津津樂道。“圣誕大戰”總是安排實力領先或者富有話題的球隊出賽,是NBA聯盟渲染節日氣氛的重要工具,已有近80年歷史(由NBA的前身BAA美國籃球協會創立)。
而北美本地市場最強勢的NFL美國國家橄欖球聯盟,則關注11月感恩節這個節點,“感恩節大戰”同樣是美式橄欖球迷的節日熱話。
美國創造了不少像感恩節這種“某月的第幾個星期幾”的節日,而對于一些職業化程度高、有固定賽事周流程的項目來說,這給予其賽事結合節日的高度便利。
例如職業高爾夫球賽事一般從周四到周日舉行四輪比賽。男子高爾夫四大滿貫之一美國高爾夫公開賽,就從1975年開始固定在每年6月第三周舉行,這樣只要賽事不延誤,決賽輪就會在父親節當天開球。
與高爾夫同樣高度職業化、商業化的網球,也有大滿貫與節日緊密聯合。澳大利亞網球公開賽自1987年起成為每年網壇“四大滿貫”的首戰,在1月中下旬舉行,通常都會將1月26日的澳大利亞國慶日包含在內。
2025年1月26日是星期日,恰好與澳網最后一個比賽日重合。上一次出現這種重合情況還要追溯到11年前的2014年。
國內同樣在國際影響力較大的網球項目實現賽事與節日的深度聯動,形成球迷條件反射式的節日期待——節日來了,該看球了。
中網從2009年開始在國慶黃金周期間辦賽,根據年份不同有時覆蓋到10月1日國慶節當天。而上海網球大師賽緊接著中網舉行,所以假如中網賽事周較早展開,上海大師賽就會趕上黃金周的“下半程”開賽。
三、互動效應
中網的主賽場是國家網球中心鉆石球場,可容納約1.5萬名觀眾。2024年中網在9月25日至10月6日期間舉行。
假如鉆石球場的平均上座率能達到八成、按平均票價300元來計算,國慶黃金周六天中網的票房可達到約2100萬元。根據官方數據,2023中網的綜合收入超過1800萬元。不難看出,在現代體育市場的模式下,體育賽事與節日的聯動基礎不再僅有“儀式性”,而是把體育作為一種消費產品,支持節日經濟。
在國內,體育消費常常被歸納到“新消費”的范疇。阿里巴巴前CEO張勇曾主張,新消費不是原有消費的數字化,而是新供給創造的消費增量。而中國體育產業直到2014年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后才逐漸真正意義地成型,帶動國內體育消費供給和需求的爆發式增長,體育消費的確是當下中國消費市場的新活力承載者之一。
節日經濟與新消費也有十分緊密的關系。“黃金周”概念始于1999年國慶節假期,首個集中式的七天長假有效刺激群眾消費欲望。傳統零售、餐飲獲得全新的節日效應加持,旅游市場更加迎來轉折式飛躍,成為黃金周機制落地初期標志性的新消費熱點。
如今國人的旅游消費觀念已從“景點打卡”“下車拍照”升級為“深度體驗”“文化體驗”,國內旅游市場向著當下的新消費熱點持續進化。
消費模式、消費市場在進化,節日經濟自然亦步亦趨。體育作為新消費的亮點環節,在節日經濟中也日益存在用武之地。
可以預期,從各地政府、機關單位,到各大企業、體育行業從業者,都將對體育如何進一步刺激節日經濟進行更積極的思考和實踐。更多數量、更高質量的體育活動和體育賽事節日供給,將在今后各個法定假期繼續洶涌而至。
不過由于國內體育市場的發展仍處于起步階段,體育賽事與節日的互動效應尚未普遍性地呈現。目前除了中網、上海大師賽,以及端午龍舟項目、春節舞龍舞獅項目之外,能讓體育受眾第一時間通過節日產生聯想的國內賽事或項目比較稀缺。
要讓國內市場涌現更多賽事與節日聯動的范例,首先需要有“長期主義”精神。一般來說,三到五年時間的積累基本足夠讓一項固定賽期的賽事在其受眾群體中形成“生物鐘”式效應。但是建立“生物鐘”只是一個開始,一旦賽事后續中斷或者經常改變賽期,“生物鐘”就會瓦解。賽事與節日的聯動斷斷續續,自然也無法形成強效互動。
另外賽事的包裝也十分重要,尤其是在賽事水平的保證方面。中國香港有一項可追溯出百年歷史的足球賽事“賀歲杯”,每逢春節舉行。曾幾何時賀歲杯不但在香港當地堪稱新春體育盛事,也不乏內地球迷關注。但是因為香港足球水平整體有限,每年賀歲杯邀請到的參賽球隊水平參差不齊。
在信息傳播發達、節日消費方式又日新月異的今天,賀歲杯的市場熱力早已不復當年之勇——可見單單有歷史傳承并不足以支撐體育賽事與節日互動的正面反饋。
再看本屆中網,正是在賽事水平與歷史積淀綜合作用下取得“節日賽事”積極反響的典型。這是中網移師黃金周的第十五年(期間僅因全球性衛生事件原因被迫中斷三屆,其余時間賽事均未缺席黃金周)。除了賽事級別較高、不乏國際知名球星參與之外,中國球員的崛起更加激發了本地觀眾的助威熱情。
鄭欽文歷史性奪得巴黎奧運會網球女子單打金牌后,中國球迷難道不希望在現場一度“Queen Wen”的風采嗎?憑借外卡出戰卻創造中國男子球員在中網最佳戰績的布云朝克特,又是何等巨大的“黑馬”驚喜?
來源:江南智造總局